2006年9月26日 星期二

日月潭印象




1.初見

一派煙雲水墨開,

遠蒼羅髻送波來,

康回已釋不周怒,

料理雙丸作畫材。


*雙丸即日月也。
*日月潭由光華島所隔,北形如日輪,南形如月弧。



2.雨中遊湖

凌波搖曳入濛溟,

水氣渾然成淡青,

閒棹不知山遠近,

但循花氣到深汀。



3.野薑花

潭畔多圈以浮木,上種野薑花,值花季,白蕊團簇,狀如蝶翼,清香宜人。


浮木團團成翠汀,

素心蝶蕊送微馨,

拚同一季秋容老,

不使深潭半點腥。



4.孤禽

於一隅見孤鳥立於水邊,癡對煙波,久而不去。

霜天雲路慣零丁,

偶入蓬萊託倦翎,

影共煙波流日月,

悵無心力挽紅青。








2006年9月21日 星期四

探荷二疊韻—兼答君子



存心惟一探,憶裡正亭亭,


無那花容老,還憐岸柳青,


春秋何得挽?物我類相形,


但汲圈紋水,來呈君子聽。



2006年9月19日 星期二

探荷




為惜霜前色,橫湖過晚亭,

探香蘭袖窄,指路柳條青,

無覓田田意,惟餘落落形,

波間風乍起,墮露不辭聽。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詠素心蘭






生自山涯抑水涯?

素顏綠帶亦風華,

縈香袖出纖纖指,

拈與幽人冰魄花。



2006年9月6日 星期三

看《新天龍八部》有感



在我看來,《天龍八部》在金庸武俠小說中算不上是頂好的作品,因為主角太多,失了焦點,雖然有些極為動人的段落,整體而言卻失之散漫,因此某些主角人物就沒辦法打磨出光彩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王語嫣。

按照金庸為王語嫣的出場所做的鋪排,王語嫣這位女主角應該是極其出色動人的:

先有鐘靈出場,天真爛漫的模樣極討人喜歡,讀者難免會猜:這是女主角了吧?
等到木婉清出場之後,對比於木婉清的冷豔,鐘靈就難免有些單純幼稚了。
然而等到王語嫣一出場,木婉清的冷豔卻又失之刁蠻無文,像是野地裡一朵帶刺的玫瑰,而王語嫣的溫婉晶瑩卻似天河畔的玉蕊仙葩。

金庸費了這許多功夫營造王語嫣的出場,以王語嫣的身家背景與聰慧博學,她極可以跳脫一般江湖兒女只知武刀弄槍的境界,而呈現出不同於黃蓉式機敏的另一種才智,成為江湖中少見的才女兼美女。很可惜,後續的發展,王語嫣卻只是個所愛非人的美女兼男主角段譽癡情投射的對象而已,完全沒有自身的生命力,也難怪許多人在看完《天龍八部》之後,對這位神仙姐姐並沒有太多的欣賞。

談到段譽,記得我第一次讀《天龍八部》時對他並不太喜歡--一個從溫室裡走出來的迂秀才,只知瞎纏著女主角不放,武功也是時靈時不靈的沒個準兒,謀略就更別提了,當真是既不英雄豪傑,也不落拓瀟灑。

直到第二次再看,才感受到段譽的優點,在我看來,這個角色惟一的精彩處就是那份癡情,那種如赤子般純粹的、坦白的、乾淨的癡情。

很多人都說段譽愛王語嫣愛得沒道理,只不過是因為王語嫣長得像那尊神仙姐姐玉石人像罷了,然而話說回來,真正的愛情有什麼道理可講?愛,要是能列出個十七八種理由來,正兒八經的拿去說服人,那恐怕也就不真那麼愛,而只是一種冷靜的評比與計較了。所謂的一見鍾情,其啟動的契機有千千百百種,看起來眼熟、像曾經認識、像見過的一幅畫等等,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就因為段譽癡得那樣純、那樣真,到後來不讓他抱得美人歸好像都有點沒天理了,所以舊版的最後,故事安排王語嫣對慕容復徹底死心,覺悟到「不如憐取眼前人」,於是接受了段譽的感情而形成圓滿的結局。

然而新版的天龍結局有了很大的改變,段譽帶著王語嫣回到大理之後,最後卻放棄王語嫣,而娶了鐘靈、木婉清、曉蕾等諸多女人,且為了這最後的轉折,在故事前面許多地方也加入了段譽心中動念於木婉清的橋段,於是一個純真而癡情的人物,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男人,就其結局而言,幾與韋小寶無二。

照金庸的說法,他把整部小說改成了一部佛教喻言,段譽愛上王語嫣是因少年心性一時癡迷,為「心魔」所制,而不能自拔。等到人格漸漸成熟了,一朝克復心魔,幡然醒悟,於是發現自己根本不愛王語嫣。尤有甚者,金庸為了讓段譽這個「正確」的「覺醒」更具說服力,而把最後的王語嫣寫成了一個追求駐容術的俗人。

一部好的小說,其人物塑造之成功,在於他們彷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高明的作者似乎只是按照這些人物既定的個性去完成他們的命運;而最糟糕的小說寫作,則是先設定了一個「說理」的主題,然後勉強書中角色往你要說的「理」去走,不管這樣會不會前後矛盾、具不具說服力,其結果是整個打壞了原先的風味。

有些人以為他們的年紀愈大就愈明白自己,卻不知道其實反而愈迷失。從《新版天龍八部》我看到一位喪失了活力與熱情的作者,年輕的金庸筆下或許是浪漫的、不切實際的,卻也是坦率的、有生命力的,而八十歲的金庸,也許識盡紅塵,自以為超然,也許想讓筆下更貼近「真實」世界,卻忘了作品之所以動人,並不僅在於「真實」,而在於深埋在這真實背後的那份人心所共有、卻也最容易遺忘的「真誠」。


2006年9月3日 星期日

還好沒有一起老



喜宴上。

臨桌一個男子起身到這桌來跟一位婦人寒暄。

我因有事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經過鄰桌,男子已歸位,一桌人起閧地問他:「怎麼樣?見到當年心目中的女神沒有?」只見那男子朝那婦人望了望,吐吐舌頭,說了聲:「好險!」

喜宴是同學的婚禮。大學同學畢業多年後,投入職場的忙於工作,走入婚姻的忙於家庭,更有甚者兩頭皆忙,同學間的連絡也就漸形稀少了,於是某位同學的婚禮便儼然是場同學會,尤其這天的新郎官是當年同屆電機系畢業的,所以這場婚禮就宛如兩班共同舉辦的同學會似的。

那婦人,是我最要好的同學,當年的她是系上數一數二的美女:一頭烏黑的長髮,一付纖纖嫋嫋的腰身,最動人的,是那雙深邃含愁的眸子,彷彿把天地間的多情與憂傷都匯集在一泓盈盈秋水裡,別說是男人,便縱是女人,也會沉醉。

我,就是醉於她那翦水雙瞳裡,於是千方百計地纏著要當人家的「好朋友」,幾番糾葛、接近、疏遠、再接近,從而漸漸地認識了她那晶瑩剔透、濃烈深摯卻又敏感脆弱的靈魂。

而那男子,則是同校電機系的學生,當年的他可以說是最為我同學傾倒的一個,除了三番兩次央我代轉情書、禮物;幾次追著我打探同學的課表、行程之外;還曾當著他們全班的面前發下豪語:「不論現在她是否接受我的情意,我絕對不會放棄,一定要用我的真心與行動感 動她。即便她將來十嫁八嫁,我也一定要等到她嫁給我!」

畢業之後,多少年過去了,出入於職場與家庭之間,工作的壓力與為人妻母的繁瑣逐漸磨蝕了一個人的外在:些許花白的短髮、微微發福的身材、略黑的面皮、明顯的魚尾紋—— 的同學不再擁有動人的容顏,如今的她看起來只是一名氣質不錯的中年婦人罷了。然而我對她的喜愛卻是有增無減。她不再激越、不再自苦,轉而修持出一種淡定、圓潤與從容的姿態。以往和她相處,若不小心,不是被灼傷,就是跟著陷入情緒波瀾、起伏不定的深淵;而今在她身旁,感受到的卻是無比的貼心與自在。

然而一般人終就是看重外表的,年輕時的誓言尤其不可依恃,愛情的故事裡如果已沒有了美麗的女主角,又怎麼還能動人呢?

回家途中,車上一直播著一首流行歌曲,大部分的歌詞我聽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其中有一句:很遺憾不能陪你一起老。男歌者唱得十分用心,把那股深情與懷念都唱出來了,聽著聽著,我心裡默想的卻是:人世間所謂永遠美麗的愛情,恐怕就在於沒有相伴到老吧?